父亲最后的愿望

父亲老了，身患骨癌，病入膏肓，无药可救。医生说，命不过一月。　　　　父亲是个普通的工人，身材矮小，皮肤黝黑，话不多。父亲生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，曾备受众人嫉妒。父亲深爱两个儿女，恨不得把生命的全部都给他们。正因如此，父亲坚决不让老伴把病情告诉远在另一座城市的儿女。　　　　父亲知道，儿子刚刚被提拔为一家外贸公司的销售经理，整日国内国外飞来飞去，只为更多的销售业绩，更为了和刚过门的媳妇过上更好的日子。还有房贷、车贷都在等待儿子去偿还。女儿早结婚了，可孙子才两个月大，嗷嗷待哺，女儿怎能丢下孙子不管呢？　　　　在父亲的心里，最放心不下的是老伴。老伴患有心衰，需要在夜里吸氧。还有年轻时候落下的风湿骨痛，从未消停过，把好端端的一个女人折磨成了一个瘸子。　　　　父亲唯独忘记了自己。十六岁的时候，没有了爹娘，工厂领导可怜他，破例招他为工厂安保员。因为父亲是童工，为了躲避劳动部门的检查，父亲只能上夜班，独自看守一个大大的车间，和寂寞作伴。父亲从心底感激工厂，这夜班一上就是四十年，直到退休。父亲把所有的工资都换成了儿女的学费、老伴的医药费，无怨无悔。　　　　退休的好日子，还没有享受几天，父亲就患病了，生命开始了倒计时。　　　　父亲说，不到生命最后一刻，都不能耽搁儿女的工作和生活。　　　　日子一天天过去了。父亲奇迹一般挺过了两个月，从春寒料峭的日子熬到了烈日炎炎的夏天。但是，再坚强的意志也斗不过要吞噬生命的病痛。父亲终究熬到了某个极点，连站立都要人搀扶，多走几部，便咳嗽，能咳出血来。　　　　父亲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，老伴不得不打电话给儿女。　　　　父亲说：“去冷热联供公司走一趟吧。”　　　　南方的小城，一到夏天，家里如果不供冷，热得像蒸笼。这几年，小城用上了冷热联供公司的冷气，立夏刚过，家家户户便开通了冷气。可是父亲节俭惯了，每年夏天，一台吊扇摇啊摇，也就过了。　　　　但是现在，父亲却突然要开通冷气，着实有些意外。父亲说，儿子刚刚结婚，媳妇还怀了小宝宝，外孙子还小，都受不得热。　　　　老伴别过脸去，哭了。都是要入土的人了，还想着如何照顾周全来见最后一面人。　　　　父亲到底是走了，在烈日炎炎的夏天，在凉风阵阵的小屋……　　　　父亲就是这样，连最后的愿望里也没有自己。　　　　作者：朱钟洋；笔名：布衣粗食。